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序言

我是一棵老槐树，在祁东县归阳镇下埠头湘江渡口安家已有三百余年，这里不仅有“落霞与孤鹜齐飞，秋水共长天一色”的波澜壮阔，又有“繁华喧闹笑声歇”“人声鼎沸似渡节”的车水马龙，更是祁东、祁阳、常宁3县（市）交界流通之地。302个寒来暑往，我见证了金归阳日新月异的巨大变化，也目睹了湘江边不胜枚举的沧桑世事，在我几百条年轮里，印刻了一些值得铭记的故事......

有一名叫唐世国的后生，从小在江边长大，算算今年也有65岁了。孩提时代，他和伙伴们爱围着我嬉戏打闹，时不时还会爬我身上乘凉，他们各个练就了一套过硬的水上功夫，8岁便能横渡湘江，10岁就学会了潜水捉鱼。在世国26岁那年，他成为了渡口渡工、安全监督签单员，一干就是40年。我见证着他从青涩青年到银发长者的悠长岁月，就让我从日记本里翻出一些他的故事和你们一起分享吧......

图｜渡口的大槐树（插画）

1984年7月15日周日多云转晴

那天正值汛季，江水上涨。突然有人惊呼：“有人落水了，快救人啊！”我的目光瞬间被吸引过去，原来有名在河边洗菜的妇女不慎滑入了深水区，被浪潮卷入了江心，正在水中挣扎。我心急如焚，千钧一发之际，唐世国纵身跳入滚滚洪流之中，奋力向落水妇女游去。江浪翻滚，浑浊的江面已不见落水妇女的身影，他便潜入水中，苦苦搜寻溺水妇女。如坐针毡的我心都提到了嗓子眼，好在几分钟后，他成功地把沉入水底、奄奄一息的妇女救上岸来，并通过人工呼吸紧急救治。事后，他回到我身边休息，我想问他：“在水流湍急的河中救人这么危险的事，你犹豫过吗？”我听见他在心里说着：“哪里想得了那么多，我就只想赶紧把她拉上来。”

1988年2月19日周五小雨

正值农历正月初三，严寒丝毫阻止不了人们喜气洋洋地走亲串户。唐世国和全家走过树下，开心地谈论着去岳父、岳母家拜年的事。我心想：“年轻人，你快去吧！一年到头守着渡口，也要多陪陪家人。”一阵寒风吹来，我不由得蜷缩起双臂，想着怎样才能暖和点，然而惊险的一幕突然发生了，一艘渡船沉入了江中，数十名百姓落入寒水里，不停地在浪中挣扎、沉浮，情况万分危急。当人们还在思索着如何救人时，唐世国已经扑通一声跳入水中。他多次往返于岸边和江中，有7名群众被他拯救上来，我估摸着他至少在寒水中泡了2个多小时。他爬上岸后，我一直呼唤他，但都没有回应，我这才发现他全身冻得乌黑发紫，已不能说话，陷入昏迷之中，把我也吓坏了！附近的人迅速对他展开急救，但他苏醒过来后说的第一句话竟是：“如果能再快点，我还可以多救几个人。”

图｜渡口的大槐树（插画）

1998年5月30日周六小雨

今天是端午节，人潮汹涌，渡船过河的群众络绎不绝，我看唐世国忙得不可开交，他不仅把安全工作放在首位，维持好上下船秩序，而且为挑担上船的老人搭把手，他这份兢兢业业、助人为乐的精神我倒是习以为常了。这会儿有个银发满头的老人家在树下打听唐世国在哪，她手中提着一打粽子，说，“上次我那顽皮孙子，不听话非要下河游泳，结果就溺水了，多亏了世国，救了我们全家，但是他上次救完人就走了，我们打听了好久才知道救命恩人是他，我们自家包了点粽子，想送给他表达一下感谢。”树下纳凉的人听后指了指河边那个皮肤黝黑的汉子。其实结局我也猜到了，他一直淡泊名利，甘当无名英雄，肯定又会婉言谢绝人家的好意。

2012年7月26日周四晴

唐世国今天是捂着肚子过来的，他可能是吃错东西了，这几天一直肚子疼，打了两天针了还不见好转。家人让他去大医院检查一下，身体不舒服别硬撑着，他这倔脾气死活不去，可偏偏此时又有两名小女孩不幸落水，他再一次义无反顾地冲了下去……后来我几天没看到他，听他妻子谈起，“唐世国刚救完别人，就让别人来救他了，去了哪里？医院躺着呗，急性阑尾炎花了大几千。”虽然我很担心他身体，但是也知道他的风格了：根本做不到见死不救！

2024年1月10日周三多云

这个时代的老唐，已经被人亲切地称呼为“最美摆渡叔”了，只是每当别人提起时，他黝黑的布满皱纹的脸还会变红，觉得不好意思。一大早他又提着个编织袋过来了，像往常一样，他喊着妻子来捡垃圾，这份志愿活动我看他从事了几十年，有时候，他看到有人要往河里倾倒垃圾，会立即予以制止，并耐心劝导，不仅在危急关头尽显英雄本色，而且对环境保护也从来不遗余力。他与我一样，长年累月与河相伴、以河为生，对千里湘江这条母亲河产生了深厚的感情。我很感激他，让我的家变得宜居和美。

图｜唐世国荣获“中国好人”称号

后记

我把日记从头到尾翻了翻、数了数，“最美摆渡叔”唐世国江边摆渡39年来，从滔滔江水中先后救起了27人，他也曾多次获得中央、省、市、县各类表彰和“见义勇为”“道德模范”等荣誉称号。2019年6月，中央文明办发布的“中国好人榜”，唐世国名列其中。最近，我又听说他的子女要接他去大城市享清福，也不知道他是舍不得我还是不放心江边百姓的安危，死活都不肯去，于是，我还得跟这个“爱管闲事”的人继续打交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