雨,终于肯歇脚了。
连下一个多月的雨,在上周收了尾。云缝里漏下的光,刚好落在俊哥团队抬碑的肩膀上——他们的工装还沾着泥,像您当年下地回来,裤脚总挂着的田埂土。
今早六点,我吵醒了学仕哥。他匆匆赶来,来回奔波。四表哥也到得早,汗珠子顺着他黝黑的脖颈滚落,手里的锄头却抡得匀实。“我四姑在时,待我比亲爹还上心,”他直起腰擦汗,嗓门响亮,“今天这碑,得立得比后山的老松还稳。”地理先生掐着时辰念起祝词,风过处,包谷叶沙沙应和。雷声起,雨点落,倒真应了那句“雷神呼应”。有人念叨“雨点打新坟,后代出贵人”。雨不多时停了,我望着雨痕,忽然懂了:是您在天上瞅着,怕泥水溅了我们的衣,特意等来这半晌晴。
师傅们的凿子最后落下去时,脆生生的响。像您当年唤我回家吃饭,竹勺敲着灶台的声儿。紧接着是鞭炮,红屑簌簌飘落。那一飞冲天的炸响里,我又看见您走那天,白被单掠过指尖的轻——那天没抓住的衣角,今天在碑石的凉意里,总算攥住了一点实。
碑上的字是亚宇哥写的。他磨了三夜墨,说笔锋要藏着您的性子。我伸手抚摸那刻痕,糙糙的,像您冬天冻裂的手背。忽然就想起您总倚着门框说:“嫌妈啰嗦?等哪天没人啰嗦了,有你悔的。”
……
还记得,周末回去看您,空闲时我正盯着手机屏幕点头,您说:“不要看了,赶紧弄东西给骏儿吃。”我懒得动,还顶了句“知道了”。如今风从碑后绕过来,带着夏日的暖,倒像您站在身后扯我袖口:“别总摸,石头凉。”
一百二十五天了。那些在夜里翻来覆去的想念,那些想在梦里见一面的痴心,今天总算有了个落脚的地方。好朋友的倾力亲为,家族的暖心相助,桩桩件件,写不完,记不完,都已烙在心上。这碑不说话,却比任何声音都清楚:您没走远,您都知道。
家族书法家亚宇哥书写的碑联:“淑德流芳千古秀,孙枝畅茂万年荣”这字,经得住百年风雨。
就像此刻掠过碑顶的风,带着您的气息;就像四表哥锄下的土,藏着您的温;就像这歇了又晴的天,全是您在远处,把日子往暖里拢。
以后来这儿,该带您爱吃的小粑粑了。再不用等梦里相见。
您看,这碑立在这儿,您的话、您的暖、您没说完的啰嗦,都在这方寸石上,陪着我们,把日子过成您盼的模样。(吴杰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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